俗话说,病来如山倒。
上周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发烧,没有任何受凉或者感冒的迹象,一天内直接烧到39度。对于感冒发烧,我向来的态度是比较消极的,一年总有一两次低烧,医院,也不吃西药,小柴胡和葱姜水喝喝,一般也就扛过去了。
但这次的发烧来得蹊跷,温度又比较高,特意去买了日夜百服宁,晚上吃了一颗,第二天高温降下来了,到37.5左右,我以为就快好了,就多喝水多睡,继续吃了一天的药。可是接下来三天,温度都盘旋在36.8-37.5之间,人的精神却越来越差,头疼欲裂,膝盖酸痛无法直立,全身的骨缝都在疼,我知道这是白细胞在努力抗争,但明显抗不过去。毫无胃口,但不呕吐,不咳嗽,不拉肚子,也没有咽喉疼和流鼻涕,就是发热。物理降温也不退,捂汗也不退。
我有点慌了,精神也不济,我知道如果继续低烧下去,我很快就起不了床了。医院的发热门诊。医生一看我是低烧,验尿正常,验血白细胞偏低,又没有其他明显症状,没有受寒,没有扁桃体发炎,没有尿路感染,她就怀疑我是登革热的反复期。我反复强调没有高烧过39度,没有皮疹,也没有被蚊子咬,但是医生说被蚊子咬是很难察觉的,皮疹不是每个人都有症状。
由于年1月1日以来,门诊规定不允许挂抗生素,不允许开抗生素,医生给出的方案是住院,挂水,上抗生素,然后排查登革热,预计要4-5天的住院治疗。我不肯住院,于是她给我开了三种药,蓝岑口服液,地榆升白片,牛肝提取物护肝片,全是中成药,她告诉我如果想效果快,吃抗生素要自己去药店买,利巴韦林。
整个看诊过程,医生都很负责,态度也很好,在不明原因的高烧下,用排查——确诊——治疗的思路,也没有任何问题。但是我的想法是,我不愿意在低烧的情况下就住院挂水,因为我认为抗生素对身体的损害尤其是免疫系统是很深远的。而且既然西医开的全是中成药,我为什么不去试一试中医?不过我已经发热四天,其实人的精神已经处于焦虑和烦躁交界的边缘,而且也很害怕拖下去病情会恶化,毕竟发热是可大可小的事情。
我决定还是给中医一次机会。
医院出来,没有胃口,没吃东西,直奔中医馆,一直看的王大夫看我奄奄一息,把了脉,扎了针,开了一剂中药。我很不放心,反复询问,是否一剂药就够了,他说先吃,第二天再观察。扎完针我的头痛缓解了一些,但还是发热畏寒。回家煎药,喝下去,很甜的药,非常润喉,睡了一个小时左右,饿醒了。已经失去多日的胃口终于回来了,热也退了,量温度还是36.8,但人明显清醒了,也精神了,膝盖和骨缝叶不疼了。起来喝了白粥,隔一小时又喝了二煎的药,一觉睡到天亮,烧彻底退了。
下午继续去把脉,又开了新的药,这次的药很辣,晚上喝了一碗,睡到四点,喉咙很痒,干咳,起来喝水,流了很多鼻涕,感觉头重重的,很想喝水。猛喝了两大杯温水,又睡过去,第二天起床,整个人活过来,夜里的各种症状全部消失。继续喝药。下午就有精神,可以去活动现场做执行了。
如果说,以往对“中医有效”的认同,完全是出于我作为一个中国人,对传统文化的知识体系所作出的思考,是理论层面的推论,那么这一次的发烧退烧体验,让我亲身体验了一次中医治疗急症的有效。作为一个病人,虽然发烧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病,但在生病时的焦急和疑虑,与重症病人其实是无异的。我当时确实很慌,还跟吴先生发脾气,医院就要听医生的,但我觉得想试一下自己的想法,而同时我又害怕真的是登革热耽误了治疗。
在这样的心情下,即便我平时冷静地思考,觉得“中医有效”,但实际上如果那天门诊允许挂水,我肯定就挂抗生素了,因为在我们的认知里,常常觉得中医是治慢性病、治疑难症、治无生命危险但又让人烦恼的小病,比如妇科,不孕不育,癌症康复,脚气。虽然我们不说,但即便是我这样平时坚信“中医有效”的人,到了生病的关头,其实还是会认为中医无效,或者中医慢效,一旦有急症,必须看西医,不然病情就会延误。
如果我去住院了,我相信4-5天我也能康复出院,但抗生素难免,抽血难免,对免疫系统的长远影响难免。我并不是说西医不好,而是西医在治发烧的同时,可能会给我带来其他的影响,而这个影响,不是4-5天能够消除的。国家为什么取消门诊挂水和开抗生素,就是因为在过去的几十年里,过度治疗的危害已经引起了重视,至于一刀切的方式是否符合现状,是否能够帮到病人,暂不讨论。
于我而言,通过这一次小小的、平常的发烧,我完成了一种理论与时间的自洽。我相信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单纯用“黑”或“粉”来标签中医或者西医,我们应该对医疗这件事情本身,有所思考。在美国,越来越多的医学界人士,在反思医学系统的过度介入,和保险体系下的过度医疗,给国民健康带来的危害。美国的医保体系,让每一个生病的人都希望得到“充分治疗”和"昂贵治疗",而保险公司将成本转嫁,真正受害的是每一个交医保但不生病的人。
在这样的畸形体系和利益集团的捆绑下,美国的过度医疗形成了一种风气,毫无疑问,中国的医疗界毫不走样地把这一种医院。从小习惯了吃抗生素,打吊针的我们,觉得这些才是正常的对急症的治疗,而基层中医的长期缺乏,让我们把中医当成了保健,当成了营养品,而不是治病的医生。
我跟王大夫了解过,医院有十年工作经验的他,认为季节性的发烧感冒,1-3剂中药完全可以治愈,而主张中西医结合治疗的他也认为,如果过高温度,或者中药1剂完全无效,应该立刻转西医,排查大病可能。这可能是一种比较理性的治疗态度,不仅仅是感冒发烧,也包括其他日常疾病。非介入性的中医疗法,能够保护我们自身的免疫系统,甚至促进我们的免疫系统,病后恢复也会更快。
实际上,现在中医和西医的对立,甚至说医色变,谈医友尽,不仅仅是因为人们对中医和西医这两种医疗体系都缺乏了解,更是因为中医和西医的医生们对对方缺乏了解,自我保护和互相推诿。据美国的民间调查,医院时,医院对某种病的治愈率,治疗手段和治疗方法的优缺点,医院的排名、医生的知名度、年龄、资历,而且基本上如果不是重疾大疾,人们总是会选择离医院,如果医生的态度好,又积极解答疑问,患者一般就会相信医生,认为疗效也一定会好。回想过往,确实如此。但如果我们稍微了解一下西医的培养体系,就知道其实最应该关心的是医生的疗法特色和治愈率,而不是名声和资历。临床当然重要,但如果真的得了大病,不同的治疗方向,带来的可能是完全不同的结果。
而不开放的、甚至对立的中西医体系,实际上是在保护不同系统下的利益。不可否认西医在改善卫生状况、提高整体医疗水平和重大手术治疗上有不可磨灭的重要性,但西医为主导的医疗体系,是我们近一百年才建立起来的,却迅速发展成为十分重要一块蛋糕,很多利益集团看中了医疗这一块建立在人口红利上的蛋糕,要求医生用贵药,用好药,尽量免责等,我就不一一陈述了,也有很多影视作品反映了这个问题。实际上我们不应该脱离系统去要求个体医生用医德治病,用医德生存。中西医的开放合作,在未来还需要较长一段时间去探讨模式、实践应用,而现在作为病人,我们能做的就是充分了解,然后选择自己信任的方式,去坚持。
当然,每一次流感爆发,季节不同,个体体质不同,还需要把脉辩证,但从总体上来说,我们可能应该多给中医一些真正治病的机会,而不只是让中医总是在解决不孕不育和癌症这样的世界难题,也不应该总是让中医等同于民间偏方和特效疗法,中医不是骗子,也不是神仙,它只是一种医疗方式,与西医同样可以为人们的健康服务。
我这次的发烧,王医生的诊断如下:
季节性,气虚痰湿,正气相争,正气不足,说人话就是在换季时代谢低落,堆积废物垃圾(中医所说的痰),身体勉力处理,但能力不够,所以低烧不退。第一天为我健脾化湿扶阳散寒,扎针振奋阳气,阳不在补而在通。所以很快退烧,第二天加重胃肠动力,增进营养吸收,加快补充消耗,所以我第二天傍晚已经精力很好,可以去做活动狗了。
我虽然看不懂,但大概意思王医生解释了,就是免疫系统不作为,医生帮帮忙,让它们动作起来,自己把自己治好。现在是看诊的第三天,我的精力已经基本恢复,只是需要继续清淡饮食调理。实际上,中医的复杂程度不亚于西医,所以如果真的生病,一定要去看正规的中医,平时可以自我保健,改善生活习惯,但真的病了,还是要相信专业的医生,不要自己随便买中成药吃,或者自己按旧方抓药,及时断症,对症下药,效果才最快最好。
都说病去如抽丝,这一次我却觉得病去如瀑布,可以说得上是神速、神奇、神效了。希望我的经历和思考,有借鉴意义。无论是信中医,信西医,最重要是能够自洽,能够对健康有益。
感谢王买亮医生和李玢医生对我无数疑问的耐心解答,和对我病中的脆弱身体及焦虑心灵的悉心照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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