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素的《苦笋帖》，纵不过25.1厘米，横不过12厘米，也就只二行十四个字，让人粗看一眼，也会凛然张目，顿生敬畏之情，小心地辨识他草书得龙飞蛇舞的墨迹，知是怀素写给他一位朋友的回帖：苦笋及茗异常佳，乃可迳来。怀素上。
唐怀素苦笋帖
谁是怀素回帖的那位朋友？会是“大历十才子”里的钱起吗？怀素是个出家人，他不能不学禅打坐，时间久了，难免不犯困瞌睡，而茶叶绝对是提神的佳品，同时又有清心寡欲的功益，他自然是很好茶的。钱起是个嗜茶如命的人，他和怀素交谊很深，两人岂有不结茶缘的道理。他的诗，就常飘荡着茶的郁香，史称茶圣的陆羽，与怀素的交情也是不薄，他曾满怀深情地作了篇《僧怀素传》：
怀素书蕉图网络图片
怀素疏放，不拘细行。万缘皆缪，心自得之。于是饮酒以养性，草书以畅志。时酒酣兴发，遇寺壁、里墙、衣裳、器皿，靡不书之。贫，无纸可书，尝于故里种芭蕉万余株，以供挥洒。书不足，乃漆一盘书之；又漆一方板，书至再三，盘板皆穿。
茶圣陆羽网络照片
他能如此理解怀素，没有一定的交往是不能的。是这样的氛围，是这样的性情，在茶香的氤氲中，诗也好，文也好，书法也好，都脱不了茶的缘分。然而，这给后人留下了一桩疑案，怎么探究怀素回帖的朋友，都难有个定论了。
这有什么要紧呢？是的，没什么要紧，他的朋友忽一日投书给他，要送苦笋和茶叶，他没有客气，欣欣然提起笔来，腕底一挥，这就写下了流传千古的《苦笋帖》。
苦笋网络照片
苦笋为一种竹子的嫩笋，多野生于四川、云南等省，通常也称甘笋，或者凉笋。《本草纲目》记“苦笋味苦甘寒，主治不睡，去面目及舌上热黄，消渴明目，解酒毒，除热气益力气，利尿、下气化痰，理风、热脚气，治出汗后伤风失音。”如此看来，苦笋是个宝，既可以食用，又可以入药，真是一种珍稀的竹笋了。我们敬仰的狂僧怀素，看来对味苦的东西有着一种偏好，苦的笋，苦的茶，把他率真的性情撩拨得不能自禁，写下了尺幅《苦笋帖》，真可谓字字珠玑，一笔一划，无不圆润灵动，飘逸洗练，如惊蛇游龙，所执笔势似断实连，疏密相间，丰腴遒美，极富韵致。这是他善于观察，从自然中汲取营养的结果，像他曾说：“吾观夏云多奇峰，辄常师。其痛快处如飞鸟出林，惊蛇入草”，变化无常的自然世界，为怀素提供了丰富多彩的启发，难怪乎他能翻陈出新，突破前人。
佛说四十二章经怀素网络图片
成为传世珍宝的《苦笋帖》，宋时即有人献入内府，钤了“宣和”、“绍兴”的印鉴。现在我们看到的书帖，前有乾隆皇帝的题签及“醉翁逸翰”的引首；后有南宋米友仁、聂子述题跋和观款，另有南宋“宝庆改元九月九日重装，松题记”标记，元明以后，又经民间藏家欧阳玄、项元汴、安岐等人递藏，实为一件世间不可多得的书法珍品。
本文摘选自《紫禁城》年12月刊，吴克敬《落花飞雪鬼神惊—怀素书法故事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