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妈出车祸后，我被迫辞掉工作，在家里照顾他们。
长达八年的悉心照料，爸妈被医生称为医疗奇迹，可我却如老人一般憔悴。
我看着爸妈已经能够料理自己，决定出去工作。
“赵引楠，我看你这样怎么出去！”
弟弟端起热汤从我头上浇下去的那一刻，我脑子一片空白。
再次醒来，我回到了爸妈刚出车祸的时候。
这一次，我不会再照顾他们了。
1.
照顾双亲的第八个年头。
除夕夜。
我手里提着某团购平台送来的虾，刚进家门，就感受到家里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我。
然而，他们的目光在我身上只是一闪而过，很快便带着不屑转开了视线。
舅舅和舅妈带着表弟来访，我看见我那双洗得发白的拖鞋，正套在表弟的脚上，36码的拖鞋显然不适合他的脚，但他还是拖着它走来走去。
“妈，我的拖鞋……”我话音未落，就被妈妈打断了。
“你表弟第一次来，我们没有为他准备拖鞋，他有脚气，就先穿你的了。”
我本想继续说些什么，但被妈妈严厉的眼神制止。
我望着那双被挤得变形的拖鞋，只好穿着袜子走进了厨房。
我家是一栋老旧的房子，没有地热系统，尤其是厨房，冷得让人难以忍受，我蜷缩着脚趾，为全家人准备年夜饭。
今天是我照顾父母的第八年，也是他们完全康复的第二年。
当年父母在去看弟弟的路上遭遇车祸，母亲下肢瘫痪，父亲更是直接住进了重症监护室，我独自一人照顾他们，最终让他们康复。
出院时，医生和护士都称赞我孝顺，说父母是医学上的奇迹。
但如今，看着客厅里欢声笑语的一家人，我感觉自己仿佛成了多余的人。
我忙碌了将近两个小时，终于完成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。
而我的弟弟赵光宗，在我端上年夜饭的那一刻才姗姗来迟。
“什么破公司，除夕还让人上班，冻死我了。”赵光宗在门口抱怨道。
“辛苦了儿子，今年公司确实要求除夕上班，虽然你很优秀，但也不能搞特殊，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吧。”妈妈笑容满面地帮赵光宗脱下外套，催促他去洗手。
“新年快乐！”爸爸举杯说道。
“新年快乐，爸妈、舅舅舅妈，这新年的第一杯酒，我想敬给我亲爱的姐姐，希望她新的一年里能做得一手好菜，这样我每天辛苦工作赚的那点微薄的工资也就值得了。”赵光宗端着酒杯说道。
我局促不安地举起了酒杯。
“微薄的工资？光宗你也太谦虚了，年薪几百万还叫微薄的工资啊，继祖你看看你哥哥，你以后要向他学习，可不能像某些人一样在家无所事事。”舅妈一边教训着表弟，一边不时地瞟向我。
我放下酒杯，头埋得更低了。
“舅妈你不知道，我每天工作有多辛苦，如果可以的话，我倒希望像姐姐一样能在家陪伴父母，那该多好。”赵光宗给父母和舅舅舅妈每人夹了三个虾，给自己和表弟每人夹了两个，我看着那盘虾就这样被分完了。
“赵引楠，你说说你还能做什么，连虾都买不够，你每天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！”
我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盘子和他们碗里满满的食物。
我终于鼓起勇气。
2.
爸妈，我想出去工作，这样我也能为家里出一份力。”我迎着大家的目光抬起头。
“怎么，家里对你不好吗？”
“你出去工作了，谁来照顾爸妈？”
“在家里待着多舒服，为什么要出去受罪？”
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。
就像八年前一样。
那时爸妈出了车祸，弟医院，第一句话就是责怪我没有照顾好爸妈。
但爸妈只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？
“赵引楠，我在外面读书，家里的事情顾不上，你离家近，怎么还照顾不好爸妈？”
“但我也要工作啊。”
“楠楠，你看看你爸现在躺在那里，妈妈也这样了，弟弟还要读书，谁来照顾我们啊。”妈妈躺在床上，憔悴的脸上满是精明。
“可以请护工啊。”我不想放弃自己的事业，主管说，这单做好了我就能升职。
“哪有钱啊，爸妈一个月只有八千块的退休金，你弟弟还要用钱。”
“姐，你留下来照顾爸妈吧，我好好读书，以后赚了钱都给你。”
“是啊楠楠，你以前工作忙，也没时间管我们，这次正好给你一个照顾我们的机会。”
“对啊姐姐，如果你不尽孝，有一天爸爸妈妈不在了，你会后悔的。”
母子俩的声音越来越大，吸引了很多人围观。
赵光宗见我还不同意，直接把妈妈抱上轮椅，一边走一边骂。
“赵引楠，你可真孝顺，在你眼里工作比爸妈还重要，宁可让爸妈死也不愿意回来照顾他们，他们真是白养你了！”
围观的人也开始跟着他指责我。
他们说我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。
最后，在大家的目光中，我点了点头。
但我没有注意到赵光宗那如释重负的表情。
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年，爸妈康复了，当初只考上二本的弟弟现在年薪百万。
只有我，面容憔悴，像个老太婆一样。
“可是……”我还想辩解几句。
“连菜都买不好，就你这样出去能做什么？”
爸爸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。
“好了姐夫，楠楠就是脑子不好，你看这做的饭不也挺好的吗？”舅妈似乎在为我辩解，夹了一个虾放进嘴里。
但很快她就把虾吐在了旁边的纸上。
“做饭也做不好，你舅妈都吐出来了，买菜也不知道多买一点，平时给你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！”爸爸把筷子一摔。
“啪！”
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妈妈。
“败家子，一个月小一万，光宗还给你钱，这些钱都花到哪里去了，是不是被你私吞了！”
我看着妈妈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，愣住了。
旁边的舅舅舅妈好像还在说着什么，我却听不见了。
3.
我从未私吞过你们的一分钱，赵光宗也从未给过我任何钱财，你们对京城的物价一无所知，却还来指责我！”我愈发激动地辩解。
自从我放弃了工作，父母表面上说把退休金都交给我，实际上每月我仅能拿到不足两千元，这还是我苦苦哀求得来的。
其余的钱都被他们拿去资助赵光宗了，还美名其曰是为了他将来娶妻，能帮则帮，让他多存些钱。
从那时起，父亲每天早晨只允许我热四个包子和两个鸡蛋，他和母亲各自享用两个包子和一个鸡蛋，而我只能在厨房里啃着前一天剩下的干馒头。
今天之所以买了更多食物，是因为舅舅一家要来，父母才让我多买一些。
但我依旧没有吃到。
似乎家里所有的美味佳肴都与我无缘。
我跑回卧室，拿出这些年的账本，一项一项向他们展示。
他们陷入了沉默。
“快到午夜了，我们先回去吧。”舅舅察觉到气氛不对，拉着舅妈准备离开。
“坐下继续吃，我倒要看看这丫头能闹出什么花样！”父亲按住舅舅，目光严厉地盯着我。
“姐，你整天在家无所事事，就做做饭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？”赵光宗似乎很不理解我这个挑事的姐姐。
“那好，你来照顾爸妈，我出去工作。”
赵光宗似乎看出了我坚定的决心，脸上露出一丝慌张。
“表姐，你真不懂事。”陈继祖在一旁煽风点火。
“既然你话多，那就别吃了。”我一巴掌打掉了陈继祖手中的碗。
但紧接着，我就被一阵剧烈的疼痛包围。
我看着赵光宗手里端着一盆热汤，那是我准备饭后给大家喝的，现在却冒着热气从我头上浇了下来。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舅妈慌乱中拨打了，我在被医生带走时只记得疼痛。
医院，医生诊断为深二度烫伤。
我听到舅妈给父母打电话。
然后我被舅妈带回了家。
“楠楠，你也别怪你爸妈，治疗这个病好像挺花钱的。”
我看着舅妈，没有说话。
舅妈似乎被我的样子吓到了，也不再说话。
我本以为回家后父母至少会给我买些药，却没想到人心竟然如此狠毒。
4.
他们没有给我用药，连最便宜的烫伤膏都不给我买。
我每天在床上痛苦地挣扎。
但他们却笑着给我拍视频。
后来他们开通了捐款渠道，开始直播。
我每天躺在床上无法动弹，感受着皮肤与被褥的粘连。
而我最亲的父母和弟弟却通过直播我的惨状赚得盆满钵满。
在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，他们还在向网友展示我身上的伤口。
当我再次醒来时，我发现自己坐在工位上，手还搭在键盘上。
难道我回到了八年前？
“楠楠，梦姐说了，如果这个案子做好了，我们全组……”旁边的乔乔兴高采烈地对我说，手上还比划着向上的动作。
“楠楠，你怎么了？”见我没有反应，乔乔推了我一下。
“啊？没事，我们加油。”我尽力挤出一个笑容回答乔乔。
“楠楠，如果你不舒服就请个假吧，我会帮你看着的。”乔乔拍了拍自己的胸膛，一副你放心的表情。
我记得上一次赵光宗毕业后利用我留下的这些关系进入了我们公司，乔乔就是我的关系之一。
但当赵光宗上位后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之前的关系全部辞退。
现在看着天真的乔乔，我心中有些不忍。
“放心吧，我没事，这次我们一定能成功。”
乔乔看我没什么问题，才放心地继续工作。
我整理了所有关于案子的信息，这次我必须做好，不能再让赵光宗尝到甜头。
下班一进门，就看到赵光宗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。
“姐，告诉你个好消息。”赵光宗手里拿着一个刚削好皮的苹果，一脸谄媚地看着我。
上一世被他浇了一盆热汤的感觉又涌上心头。
我推开他的手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，试图冷静下来。
“姐，你怎么了？”赵光宗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。
“赵引楠，你是不是有病？你弟弟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？”我妈提着一袋菜站在门口。
“妈，姐姐可能有点不舒服，没事的。”此刻的赵光宗还在虚情假意地为我辩解，但他当时倒下那盆热汤时狂热的表情我永远记得。
“我没事，你有什么好消息？”我与赵光宗保持安全距离。
“我马上就要毕业了，投了很多公司都没有消息，我就去了你那家公司。”
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。
果然，下一秒，赵光宗就语出惊人。
“我告诉他们我是赵引楠的亲弟弟，你们那个梦姐就说录取我了，姐你真厉害，以后有你罩着我肯定能平步青云。”
赵光宗还在憧憬自己的未来生活。
我记得上一世赵光宗也是这个时间入职了我的公司，当时我还觉得巧合，原来他是这么进来的。
“姐，以后你可得多帮帮我啊。”赵光宗拿着已经氧化的苹果，凑过来。
“也不是姐姐不愿意帮你，只是有些事我得提前跟你说一下。”我接过苹果，拿在手里没有咬。
我看着赵光宗充满求知欲的眼神，笑了笑。
我自然是要帮你的。
帮你怎么下地狱。
5.
“光宗，你应该知道我们公司是家族式的企业吧。”我放下苹果，拍了拍赵光宗的肩膀。
赵光宗对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。
“之前公司老板曾让一个朋友的孩子来公司实习，结果那孩子把一笔价值百万的订单搞砸了，从那以后，老板就非常反感利用关系进来的人，所以……”我故意没有把话说完，有时候留白比直说更能让人深思。
我看着赵光宗似乎有所领悟地点了点头。
“我当然想帮你，你是我亲弟弟，我肯定站在你这边，只是我不想因为我们的关系而影响你的前途。”
我观察到赵光宗似乎相信了我的话，我满意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“儿子，你姐姐不会是在骗你吧？”
我听到母亲在屋里大声质疑我。
但她的质疑是有道理的。
“不会的，妈，赵引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，应该是真的。”
很好，当面叫我姐，背后却直呼我的名字。
“那就好，你自己在公司要小心，别被她算计了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我听到母亲和弟弟在背后议论我，但我并没有生气，反而有些高兴。
高兴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，让我看清了他们。
“儿子，你毕业典礼是什么时候？爸妈到时候会去给你送花。”
上一世，父母就是在去参加赵光宗毕业典礼的路上出了车祸，送花，真是讽刺，我毕业时却是独自一人提着行李赶车。
我拿出手机，给梦姐发了一条消息。
赵光宗顺利地进入了公司实习，这比上一世早了很多，但他还是没有机会和我在一个部门。
他进入了工作繁重的市场部，我告诉他那里晋升最快，最能锻炼人。
我告诉梦姐，虽然赵光宗是我血缘上的弟弟，但在公司里，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，我希望他能独立成长，梦姐很理解我的想法，立刻让他去“茁壮成长”了。
但赵光宗刚入职不到半个月，就给公司捅了大篓子。
他的主管让他去打印一份文件，他却直接把它放进了碎纸机。
我从乔乔那里了解到，主管让他打印的是一份客户资料和一份合同。
几百万的订单就这样被他碎成了碎片。
“楠楠，我刚才路过梦姐的办公室，幸好你提前划清了界限，否则这次你可就麻烦了。”
“路过？”我转头挑眉看着乔乔。
“好啦好啦，我是过去打探了一下情况。”
我示意她继续说。
“梦姐都快气疯了，你弟弟还在那里提你的面子，结果被梦姐用文件夹打了回去，梦姐还说，希望他能自觉一点。”乔乔说得好像她的仇敌被骂了一样。
果然，没用的人就是没用，没有了我的关系，他自己什么都做不成。
赵光宗上下班从不和我一起走，他打车，而我选择坐地铁。
今天他竟然破天荒地在公司门口等我。
“有事吗？”我看着他，大概能猜到他想干什么。
但他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帮他呢。
6.
“姐姐。”
我现在听到他叫我姐就觉得恶心。
“我今天犯了一点小错，梦姐就抓住不放，还想逼我辞职，姐姐你去帮我教训一下她好不好？”
“你是不是疯了？梦姐是什么身份，我是什么身份？我去教训她？”我白了赵光宗一眼，这个人比我想象的还要愚蠢，还要疯狂。
“你就这么不顾我们之间的感情吗！”赵光宗有些愤怒。
“感情？你让公司损失了多少钱，感情能弥补回来吗？”我看见梦姐的车了。
“赵光宗，你与其在这里为难我，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公司的损失降到最低，还有，在公司我们只是同事。”我假装没有看见梦姐，转身准备离开。
“小楠，上车吧。”梦姐在我旁边停下了车。
“你弟弟……”我知道梦姐想说什么。
“梦姐，赵光宗犯了错就应该承担责任，而且在公司我们都只是员工，不应该只考虑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亲情。”我说着冠冕堂皇的话，心里对赵光宗的厌恶又增加了一分。
我看见梦姐微微笑了笑。
目的达到了。
赵光宗死活不肯辞职，公司只能走辞退流程，他又得自己找工作了。
“赵引楠，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弟弟丢了工作是不是，你这个没良心的！”父亲扯着我的胳膊。
“爸，他让公司损失了几百万，如果不丢工作就要赔钱，我们家赔得起吗？”我面色平静。
“不就几百万吗，你们公司老板不是男的吗，你为了你弟弟牺牲一点不行吗？”
我真的没想到母亲会说出这种话。
“你在想什么？公司老板是什么人，先不说我愿不愿意牺牲，就算我愿意，你觉得我配得上吗？动动你们的脑子吧，别再给赵光宗找事了。”
我没有继续和父母纠缠，转身关上了卧室门。
“白眼狼，一点都不为这个家考虑。”
“咱们去看看儿子吧，他现在心情肯定不好，别出什么事了。”
一个小时后，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。
赵光宗就是被他们这样惯坏的。
夜里我睡得正香，被一阵震动吵醒了。
“是赵建平和李美华的家属吗？”电话里传来声音。
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。
我的父母出了车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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